『你不報生辰八字,我怎麼上會推項目?』。

過去十年,想必你不止一次地讀過『創業求生故事』。

它們的劇情大致相同,那些原本被認為不需要再論證的商業模型,在不可抗力下忽然變得脆弱,沒辦法支撐合夥人的求同存異、核心員工的自我成長。

你會陷入『妥協—調整—再妥協』的螺旋裡,是一種帶有強烈自我否定意味的毀滅故事,當然,運氣好的話,還有一個救贖的結尾。

這些故事大概率不是杜撰。

至少我就用2022年的前八個月,走完了上述全套敘事框架。

我曾經是一個新媒體團隊的主理人,領域是風光一時的泛財經。

2017年開始以公司的形式進行商業化運營,甲方列表上寫著字節跳動、螞蟻金服、華米OV這些閃耀著光環的名字。

最紅火的2020年光靠公眾號的內容投放,營收就能摸到七位數的邊緣,團隊規模也來到了兩位數,有餘力琢磨著打破單一的文字內容,把漫畫、視頻項目從計劃變成了執行。

可惜時間沒有和我做朋友,轉折點搶在了計劃兌現之前。

2021年下半年起,客戶們賬期普遍拉長,不少合作幹脆直接成了壞賬,要麼作為掮客的公關公司失聯,要麼發單的整個業務線被砍。

到2022年春節後,甲方預算收緊表現得更加明顯,業務基本隻來自於幾家頭部企業,並且零零散散不成規模,這直接影響了團隊信心——期望能力成長與收入成長匹配的同事們紛紛自尋出路,合夥人把更多精力放在了私人事務,而我想著進行調整轉型——內部撕裂讓規劃全線擱淺,磕磕絆絆一直到8月底,所有人默認了『及時止損』的結局。

不過我的故事版本多了一部分。

在這個所有人都傾向於保守的時間點,我嘗試拿起『天使投資』這個最考驗風險偏好的武器,發起過最後的沖鋒,然後走向了一種『眾望所歸』式的失敗:

有超過20家投資機構幫我立項,有超過10位經理以上的投資人向我發起約談,配合地扮演過成為『指標』『路演案例』『合作團隊』。

我的創業項目似乎總是被困在『開場白』裡。

我和這些投資人花了大量的時間溝通,打電話,喝咖啡,做方案,但最終沒能實現任何落地執行。

我們雙方的付出,一起成為了市場的沉沒成本。

我好像陷入了泥潭,越努力掙紮,越發現自己在做無用功。

在投資人那裡,我成了分母,成了KPI,成了匯報的話術,成了免費的供應商,但就是無法成為portfolio;他們在乎我的付費,在乎我的禮儀,在乎我的思考能力,甚至在乎我的生辰八字,但就是不在乎我的項目。

為什麼用盡力氣也無法自救?

一方面我得承認,我的公司、我的商業模式在大趨勢下已經變得不合時宜。

但另一方面我想,資本市場上,總有人太過於忽視眼前,他們談的是一件事,但所圖的卻總是另外一件事。

我想,交流上的言不由衷,也是市場低效的重要原因。

而我的經歷,可能正是這些局部市場的典型故事吧。

成為菜鳥

平心而論,就我的項目而言,融資失敗才是最合理的結局。

畢竟每個人都知道的大環境是,內容賽道幾乎已經飽和,人們犯愁得更多是信息冗餘問題。

並且從商業模型來看天花板太低,IP孵化時間長且案例與案例之間嚴重缺乏可復制性,鮮有GP有耐心指望著這類項目獲得超額回報。

但『尋找天使投資』是一個很容易讓人產生錯覺的過程,因為在技術層面上,和投資人或者投資機構取得聯系正在變得越來越容易。

創業者除了能在他們的社交主頁、官方網站找到投遞BP的入口,還可以選擇像IT桔子、鯨準這樣的資源對接平臺來海投。

對於『小白創業者』來說,後者更容易有收獲感。

他們的形態很像Soul、積目這樣的陌生人社交產品,開發者們根據常見的項目篩選場景設計了一套標準化的交互流程,用戶們隻需要根據引導完成相應步驟,就能在算法的幫助下匹配到畫像相符的投資人,你的項目就會和真格、順為、紅杉出現在一個界面裡。

如果付費,用戶們還可以解鎖更多權限,比如『項目banner位強展示』『項目彈窗推薦』『首頁置頂曝光』『項目郵件推薦』『分析師優化文案』等等。

官方話術裡,付費獲得的提升肉眼可見,每日活躍資方能達到1萬+,強曝光帶來的約談數量是站內總約談數量的80%。

篤信了這條邏輯,我支付12000元購買了某平臺的站內推廣業務,很快客戶經理就給我安排了未來7天的推廣籌備排期:

第1天到第3天,投資分析師會進行不定時地項目訪談;第4天第5天,分析師會進行線下會議,形成BP的修改意見,確定站內推廣文案,並提供對資方對接的洽談策略;第6天曝光,項目置頂、App彈窗、站內信1對1推送,建議我秒回投資人們發起的線上約談,運營們還會篩選出一個賽道重合的『擬推薦投資人list』作為參考;第7天結案復盤,並給與後續建議。

按照客戶經理的說法,1.2萬已經是他們所有服務裡的最低價。

我問他能不能像FA一樣成功以後後置收費,他說『我們主要做的是生態!』

但我很快發現這類產品有兩個難以自洽的邏輯BUG。

首先和Soul、探探類似,想要保證用戶的使用體驗,平臺就需要保證足夠多的真實用戶,來放大用戶完成有效交互的基數——對應到投融資對接平臺,這意味著投資人和創業者的認證門檻被最大程度的拉低。

日均1萬+資方活躍度裡,大量的活躍度由海選項目的項目助理、助理分析師貢獻;有些創業者上傳的項目主頁,點進去是『澳門六合彩』。

同樣類似陌生人社交產品,出於平臺活躍度的考慮,產品的基本功能是免費的,隻在核心功能上設置使用上限《例如發起約談、瀏覽更多投資人/項目信息》,高質量用戶們將不可避免地被瘋狂打擾……很難想象真正有決策權的大佬,需要用到這種類似於『陌拜』的方式來接觸新項目。

兩個BUG打底,推動了一個更尷尬的結果——這種看上去很理想、很科技善意的產品,最高頻的使用場景,變成了『幫助投資助理們完成項目篩選KPI』——很多創業圈裡的段子接連成了真。

有一個來自『龍鳳創投』的投資經理希望我提供詳細信息完成立項,並著重問了我三個問題:出生地是哪裡?

農歷出生日期是多久?

具體是幾點鐘?

一位來自『國維財富』的投資總監,在和我視頻面談15分鐘後果斷安排我和董事長見面,並花了30分鐘交代與董事長視頻連線時需要注意的社交禮儀及溝通要點。

也不是所有向我發起約談的投資經理,都想要發起項目。

有三位署名有『中創』的投資經理先後加我,希望了解我的項目詳情,並尤其希望我成為他們的學員:『合作是看緣分的,你可以先看看我們的學習資料,對你個人以及企業未來發展都有很大的幫助,也防止你以後再出去對接資本的時候踩坑了』。

我收到的學習資料分別是《企業資本化三大法門》《資本關注的熱點企業如何進一步成長》。

如果要聽課,可以回復『8』——話術很像微博上的股神們販賣市場內幕,區別是股神們希望大家回復『6』。

有一個投資經理對我大發雷霆,起因是他邀請我直接前往設在深圳的總部參加立項會,讓我直接現場『說服』股東們,而我認為應該現在電話裡把項目的基本信息交流清楚,如果雙方覺得合適再進行下一步的約談,以免產生不必要的額外成本。

幾個小時後,經理終於空出了10分鐘。

他帶著濃重的南方口音快言快語:

『我想知道你們目前的市場份額是多少?

『內容行業好像很難講市場份額吧……』

『你們產業的上下遊是什麼?

目前註冊用戶有多少?

付費用戶多少?

『您要不要再確認一下我們的項目資料……』

『對不起,我覺得您還是懂的太少了,我看咱們這次就不要合作了!』

掛斷語音後,我重新看了一遍聊天記錄,想復盤一下哪裡出了問題。

經理似乎總是在開會地間隙給我回消息,每隔幾句就會給我發一段視頻,內容基本相同:一個擠滿了人的會議室,能聽到有人正在講BP。

在我被認為『懂得太少』的那一天,他還在朋友圈用同樣的話術官宣封殺一家創業公司。

我不知道應不應該對此感到擔心,因為這位經理並不是任何平臺的認證投資人,而是平臺上認證的另一位投資經理的『男朋友』。

女方在了解了我的項目之後,大力推薦了男朋友所在的投資機構,聲稱『他們是專門投資中小企業』『這幾天在舉行活動,一直在找項目』。

我作為一個私域流量,就這樣被二次分發了出去。

菜鳥落地

在普通人眼裡,『投資』『融資』是有參與門檻的字眼,對應著金融、資本、產業這些宏大的概念,以至於人們會下意識地產生仰視的心理預期:我們正在一個嚴肅的語境裡互相交流。

但對於信息掮客們來說,垂直平臺隻意味著精準導流。

自從我完成了平臺認證,把BP放在了網上,幾乎每天都有來源不明的微信好友申請,擁有很多的共同點:喜歡用個人自拍當頭像,背景通常是辦公室或者演講臺;Title普遍經理以上,總監居多,但很願意從基礎信息開始破冰;中關村和深圳前海是最常見的地名,通過好友後會第一時間發好幾條收藏信息,裡面是對機構創始人的介紹,尤其著重強調創始人參與過哪些電視媒體的投融資節目。

面對關鍵問題,他們的回答也很統一。

『你是在哪裡看到了我的信息?

『我們和很多第三方平臺都有合作』

判斷他們是否靠譜需要足夠的經驗打底,而我恰好剛走出新手村。

出於幸存者偏差心理,我一度將這種『信息泄露事件』理解為『是金子總會發光』,甚至接受了其中一家機構的邀請,走完了大部分的流程。

這家機構來自西安,聲稱擁有10年服務經驗、募資金額50億、調研機構3萬+。

簡介裡合作夥伴部分花了很大篇幅,用了兩頁做LOGO墻,有順為資本、金沙江創投、創新工場這些頭部VC,也有虎嗅、獵雲這些頭部的創投媒體。

我在投資助理的引導下,以半天為節點高效地完成了項目初選、投資部立項,成功得到投資總監的邀請進行面談。

『面談』的效果遠遠高於我的預期。

3月2日,我趕最早的一趟高鐵到了西安賽高廣場,和一位姓郭的總監聊了一上午。

我的發言基本都集中在項目介紹,大部分時間都是『他問、我答、他再點評』的狀態,看起來飽諳世故。

郭總監問我:『你們關注過酒吧產業嗎?

『做過這個選題,不過沒做太深,更多是商業評論……』

『那你應該知道成都的xx房子酒吧』郭總監追問,『前幾天他們才找我,想做品牌升級。

他們也在焦慮,不被Z世代喜歡了怎麼辦』

郭總監很熟練地把酒吧的話題引導到西部文創、新一線野心這件事上,然後幫我梳理了一套看起來非常性感的業務邏輯:以『西部網紅省會』這個大趨勢為背景,參與到地方政府的IP打造中來——這是幫城市打造名片的過程,作為內容品牌我們可以自然而然地成為一個名片夾,再不濟我們可以悄然地藏身於名片夾中,成為另一個名片。

而且他有些話也說到我心坎裡去了。

我曾經不止一次地煩惱過成都『人才儲備』不行。

所謂的新媒體繁榮,無非在地文娛產業的發達,新媒體人才擁擠在了吃喝玩樂導航和MCN裡,進而導致所謂的『網紅成都』實際上在自媒體時代失聲,幾乎沒有任何規模化、機構化的新媒體品牌誕生於成都,年輕一代的內容參與感全部交給了外地。

我後來把這個煩惱寫在最開始的BP版本裡,立意要成為『北上廣之外的青年手冊』。

他很快表現出了認可,然後把我的煩惱翻譯成了『健康的行業需要足夠的中遊』。

他點著煙跟我慢慢推導:『之前新媒體繁榮隻是因為忽然多出了這麼多工具,很多人並不是‘成長’到這個行業裡來的』

所以回到成都之後,我幾乎舔狗一樣地追進度,上下午各一條信息追著投資助理問什麼時候到下一個環節。

但原本高效的項目進度此時卻忽然放慢了節奏,郭總監開始頻繁『出差』『開會』『暫時沒辦法推案子』。

期間我曾經按照助理的簡歷,添加了郭總監的個人微信,通過小作文、語音留點等形式『表現出熱情』『好讓郭總產生印象』。

但似乎收效甚微,我前後創作了3個小段,總共收獲了11個字的回復。

再次得到正式回復,已經到了7天之後,內容直接超綱。

助理打來電話,問我『能不能再提升一下你們的目標融資金額,現有的金額沒有盈利空間,沒辦法設立基金』——這時候才反應過來,是不是遇上『明股實債』了?

2021年,創投媒體曾經集中報道過一波以『天使投資』為幌子的『明股實債』陷阱,基本套路是先通過天使投資獲得股權、放大估值,再設置一個很難完成的退出條件,倒逼股權投資本質上變成了一次『對賭』,創業者需要承擔超額回購股份的風險。

在精心設計下,回購年利率能夠達到12%到15%,也因此在當時推動了輿論對於《個人破產法》的關注。

我後來試著在相關網站上檢索他們的信息,並沒有找到任何基金備案,這一定程度上佐證了我的『判斷』,於是果斷停止了聯系,也從此對股權融資、產業鏈融資合作幾個關鍵詞產生了PTSD。

不過『明股實債』好像也存在著『內部賽馬』。

3月底的一天,同樣聲稱來自這家陜西創投機構的一個新微信號發來了好友申請,使用著相同的話術。

我委婉地詢問她有沒有『似曾相識的感覺』,得到了很快的回答『沒有呀,我們第一次聯系呀』

菜鳥飛走

我海投BP的時間超過4個月,加過無數個投資助理、總監、分析師、合夥人。

有一家美元資本的約談,也許是我最接近成功的時候。

發起約談的是其中一位GP,前後一共約談了兩次。

第一次更像是打雞血,用『中國中小企業的平均生存期也就3年左右』來結尾,讓我耐心等待機會;第二次給我提出了一個非常具體的命題:

國內某頭部互聯網公司成為了他們的LP,目前很希望利用投資生態裡來推廣他們的Saas產品,而他認為『媒體』似乎是完成這個目標的合適工具,希望我能夠按照這個思路,設計出一套可行的方案。

這是我第一次成為『回頭草』。

『人民幣資本投盈利,美元資本投夢想』的江湖傳說更讓我對他擁有一種迷信式的好感,我很快就拿出了執行力,當天就把幾個已經離職的同事找了回來開了一整天的閉門會,最後整理出了一套三千多字的初步方案。

但方案提交後的一周裡,他沒有再主動找過我,我帶著懸念過了一個清明節假期,然後不出所料地迎來了一個壞消息:『我的合夥人們始終get不到這個點,咱們再等下次機會吧』

當然他也沒有這樣簡單拒絕。

電話告知結果後,他在微信上安慰了我,說創業要『徐圖天下』。

那天晚上他又轉發過來一個抖音視頻,是一個時長1分半的創業段子。

一位來自成都的投資人也曾經表現出濃厚的興趣。

他是做遊戲美術出身,財務自由之後在成都投資了一系列泛數字娛樂公司,並且基本都處於快速成長期,擁有面向消費市場和資本市場的強烈『正名需求』,這正好符合我們之前的業務主線。

唯一讓他猶豫的是,自己在行業媒體這個業務上是個純外行,因此希望我們能夠先參與到他們的展會、論壇、發佈會等業務當中,來更好地進行評估。

那已經是6月,團隊萎縮到僅能支撐基本運營。

出於『在谷底任何方向都是上坡』的考量,我接受了這個提案,將此後兩個月的工作計劃全面向他的業務傾斜。

但我低估了『投名狀』的成本,項目投資悄然變成了『獵頭挖角』,也終於成為了那最後一根稻草。

7月,他的助理向我們提出了一個『拆夥』方案——『我們希望投的是技術人才,但我們注意到您還有一個負責商務的合夥人,咱們商量看能不能解決這個問題』——並主動給這個方案留了餘地,『如果他不願意退出,你帶團隊進入公司也可以』

8月底,在順利結束一個全國性行業展會、一場有省政府參與的招商發佈會後,這位投資人的助理向我宣佈『集團正在進行架構調整,現在不是進來的好機會』『我們也需要想明白業務邏輯』

緊接著9月,成都開啟了長達半個月的靜態管理,我躺在家裡決定放棄。

很多人讓我好好總結一下這段經歷,畢竟這也算是一次充滿稚氣但又理想主義的冒險。

10月初,我收到了一份工作邀請。

老板原本一直在做買量生意,由於今年明顯感受到市場萎縮,線上成本越來越高,於是和合夥人商量『自己成為甲方』——具體的形式大概是場景社交,通過產品設置的一些機制《比如社交標簽或者特定行為動作》匹配特定場景內的陌生社交需求,靈感來自於老板們長期飄在外地的經歷,他們覺得『現在創業需要急國之所急』,而當下『人們的情緒壓抑與社交失能』正在成為最現實的主要矛盾。

當然這不是重點,我也是堅定的社交產品唱衰者,在接受他的邀請之前顯然需要完成一波不算太輕松的邏輯自洽。

但他是我的讀者,認同我所做的內容有價值。

老板送我到電梯口的路上一直在念叨『你的作品我很早就看過』『很多篇,我覺得特別好,比如那篇《陰謀論簡史》還有那個《成都咖啡店》』。

我本來準備用謙虛結束話題。

在和投資人們打交道的日子裡,我其實遇到過不少遇到『讀者』,但從交流的結果來看,生意場上遇到『讀者』不是好事:對話會不知不覺地進入『工作環節』當中,我又是一個容易對這些話題上頭的人,以至於聊到最後對方會評價我『是一個很好的技術人』『能帶團隊』『但你是不是太務實了』。

上面提到的那位成都大佬就當面指出這是一個很致命的缺點,他說『這會顯得很偏執,讓人擔心自己會不會耽誤你』——這一定程度是職場話術,他的助理私下裡告訴我『他認為我會優先選擇實現自己,而不是實現共同目標』,我回復說『其實我比你們想象得要圓滑很多』,也不知道助理後來轉達沒有。

這些經歷,讓我在那一瞬間感覺非常『尷尬』,甚至開始下意識地判斷他會怎麼總結我的過去。

好在沒過太久,我就確定老板確實僅僅是自己念叨:『我以前也做地產策劃……大家都留不住,太可惜了』《文/蒲凡,來源/投中網》

本文所涉及人物、公司均采用化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