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882年盛夏,一名男嬰在浙江嵊縣的一個農戶家出生了。
這本沒什麼稀奇,可村裡有名的算命瞎子卻聞聲而至,嘴裡還不停的喃喃道:
『這孩子生於馬年馬月馬日馬時,此命貴不可言吶!』
農戶一家聽算命先生這樣說,喜不自勝。
於是便請算命先生為孩子起名。
算命先生掐指一算,算出
『元善』
二字。
圖丨馬寅初
孩子的家人認為午時陰氣太重,便以
『寅初』
作為孩子的小字,希望他能像初生的小老虎一樣茁壯成長。
這個孩子便是中國著名的經濟學家
馬寅初
既然算命先生說馬寅初是貴人命,那他的一生究竟有著怎樣的傳奇經歷呢?
算命先生的預言在他身上應驗了嗎?
民主戰士馬寅初
算命先生說馬寅初是天生的富貴命,他卻說自己
『一不做官,二不發財』
他一生都在用自己的筆桿子建設新中國,致力於中國經濟問題的研究和經濟人才的培養。
從1927年開始,馬寅初就南下各個沿海城市,以財政經濟專家的身份,參與對國家財政經濟問題的研究,尋找症結所在,謀求解決辦法,全力保護中華民族利益。
圖丨馬寅初
從1940年開始,馬寅初致力於抨擊
『四大家族』
的官僚資本主義。
他多次在當時的報紙雜志上發文,聲討四大家族在抗日戰爭期間的不良行徑。
抗戰爆發後,馬寅初堅決擁護共產黨
『停止內戰,一致對外』
;『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』的政策。
他四處呼籲奔走,以自己的名義組織愛國人士在街上遊行。
此舉給國民黨帶來了不小的輿論壓力,也讓蔣介石對他懷恨在心。
在國共第二次合作期間,馬寅初遭到國民黨反動派的迫害,先後被關進息烽集中營、上饒集中營,最後又幾經輾轉被軟禁於重慶樂山的家中,直到抗戰勝利才恢復人身自由。
圖丨馬寅初
抗戰勝利後,馬寅初繼續投身於抨擊『四大家族』的隊伍中,痛斥國民黨出賣政府利益。
那日,馬寅初忽然接到線報,得知了好友聞一多被害的消息。
聽聞此訊後他悲痛萬分,當即寫好了遺書,孑然一身來到南京中央大學演講。
『同學們!如今日本侵略者剛被我們從中華大地上驅逐出去,他蔣介石就坐不住腳了!』
『他們把控著國家的經濟命脈,卻肆意發行鈔票、搞壟斷,致使物價飛漲,民不聊生』
『朱門酒肉臭,路有凍死骨』
他蔣介石這麼做,就是要置百姓於死地,我馬某人絕不答應!』馬寅初身著藍色長褂,在人群中格外紮眼。
他無視藏匿在人群中的國民黨特務,站在三尺講臺上,鏗鏘有力的說出這番話。
『打倒國民黨!拒絕內戰!』眾人的附和一聲高過一聲。
此後他受到了國民黨局的拘捕、關押和軟禁,也受到過國民黨政府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的恐嚇與毆打,但他始終從容面對,初心不改。
一代文豪郭沫若曾稱贊馬寅初的堅毅,說他是『
蒸不爛、煮不熟、錘不爆』
的響當當一枚『
銅豌豆』
當時的輿論界也曾把馬老和
魯迅
比肩,稱他是舊中國當之無愧的民主戰士。
圖丨魯迅
北大校長馬寅初
抗戰勝利後,馬寅初曾先後在南京中央大學和北京大學擔任校長,桃李滿天下。
馬寅初雖貴為校長,卻十分平易近人。
師生員工們經常能在校內看到他的身影。
若你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,他便會操著一口帶有濃重口音的浙江方言笑著說:
『儂好!
此外,他還有個重要的辦學理念
大學生不能隻讀幾本教科書,要接觸社會,要見世面,要了解世界。
因此,他在校期間經常各方著名人士來學校演講。
每次演講會開始,馬寅初都有開場白,結束必有他的結束語。
他的開場白從來和結束語從來都是即興發揮,堅決不講空話、廢話。
而且,他也從來不在演講時自稱『我』,皆以
『兄弟
』自稱。
據說他和毛澤東說話時也以『兄弟』自稱。
他認為『兄弟』是謙辭,把談話的對方都尊稱為自己的兄輩。
馬寅初作為校長,從心底裡關愛和支持學生。
1956年時,他的一位學生
餘匡復
所在的班級由一位東德教師教授西語課程。
圖丨餘匡復
這位老師讓同學們極為不滿,大家都認為他水平一般,但態度極為暴躁。
於是,同學們向系主任馮至反映,要求更換教師。
結果系主任的批復文件還沒下來,同學們就聽到這位老師還要再教他們一年的風聲。
這個小道消息讓他們一下子炸了鍋。
一番商討之後,餘匡復帶領全班同學聯名上書到了校長馬寅初這裡,堅決要求更換老師。
可這信猶如石沉大海一般,寄出去了一個月卻遲遲沒有回音。
原來是馬寅初公務太過繁忙,一直沒有看到這封信。
看到信後,馬寅初第一時間把餘匡復叫到了自己的辦公室。
圖丨馬寅初
『餘同學,首先請你向班裡的同學們轉達我的歉意。
這封信我早就收到了,但之前一直沒機會細細閱讀其中的內容。
讀到信後我就立刻請你來了』
說這話時,馬寅初請餘匡復坐著,他自己卻站著。
『校長,同學們的請求都是發自肺腑啊!』餘匡復以為校長是來給老師當說客的,不禁有些激動。
『我非常理解你們現在的心情,我從前讀書時也遇到過這樣的老師,他自己在講臺上滔滔不絕,也不管學生聽不聽得懂,這確實是他的失職』
『我完全支持你們的決定,下午我就請他來談話。
給我一些時間,我一定為你們換一位更好的西語老師』
回到班級後,餘匡復學著校長的口吻為同學們一一轉達,同學們在聽到校長願意支持他們的決定後欣喜若狂。
然而,換老師卻並不像他們想象的那麼順利。
圖丨馬寅初
不久後,校長辦公室的主任就來班級裡開會,告知大家原來的西語老師還會繼續任教。
因為他的任期在上任前就已經在中德雙方的文化協定中明文規定,不可隨意更改。
學校希望同學們能為中德雙方友好關系考慮,顧全大局,不要再生事端。
學生們雖然心有不甘,但也隻好忍耐。
沒想到不久後他們的訴求被在北大學習的東德留學生知道了,他聽說赫赫有名的馬寅初校長也支持學生們的決定,就將這件事反映到了大使館。
最後,德方主動要求更換教師。
在馬寅初校長的大力支持下,學生們終於達成了夙願。
妙語連珠馬寅初
如此正義感十足的馬寅初說起話來也是妙語連珠,頗具語言藝術。
馬寅初早年稱自己
『五馬』
。
後來他因為提出控制人口的觀點,被污蔑為
『人口學家馬爾薩斯的忠實追隨者』
。
這樣一來,馬寅初又多了一個『馬』。
對此馬寅初不以為忤,他改稱自己為『六馬』,還戲謔的調侃道:
『我這匹‘馬’是馬克思的『馬』!』
1918年馬寅初在一次演講時,被臺下的觀眾提問什麼是經濟學。
馬寅初沒有著急回答,而是講了個故事。
圖丨馬寅初
『從前有個趕考的書生到旅店投宿,拿出十兩銀子挑選最好的房間。
店主立刻用這筆錢還清了隔壁米店的欠款,米店老板轉身又去屠夫處還了肉錢,屠夫又拿著錢去還豬農的豬錢,豬農馬上付清了買飼料時賒的賬,飼料商又趕緊到旅店還清了房錢』
『這時候書生轉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房間,就要回銀子走了。
你看,店主一文錢也沒賺到,大家卻把債務都還清了。
『所以錢流通的越快越好,這就是經濟學』
聽完馬老的發言,臺下先是一片寂靜,繼而又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。
就連在別人的婚禮上,馬老也沒忘抖包袱。
1952年他擔任北大校長時,一次百忙之中抽空去參加中文系老師郭良夫的婚禮。
上臺致辭時,馬老用短短一句話,給婚禮增添了不少喜慶歡悅的氛圍。
他對站在一旁淚眼婆娑的新娘子說:『我想請新娘放心,因為根據新郎的大名,他就一定是位好丈夫』
馬寅初和《新人口論》的起起伏伏
在馬老的眾多著作之中,最具爭議的就是他所撰寫的
《新人口論》
。
那麼馬老在寫這本書時究竟有著怎樣的心路歷程?
這本書又給他的後半生帶來了怎樣的影響呢?
圖丨《新人口論》
早在1955年,他就首次提出了
『控制人口』
的觀點。
在北大的講臺上,馬寅初鏗鏘有力、底氣十足的講了大約三個小時。
他說中國的生產力目前還狠落後,一個嬰兒從出生到成為勞動力至少需要十多年的時間。
在這十年的時間裡,他隻能是消費者,而非生產者。
中國的高生育率大大增加了已經很落後的生產力的負擔。
因此他大力主張優生優育,提倡節育。
但他在報告中極力反對墮胎,他認為胚胎形成後就已是生命,就應該有生存的權利。
馬寅初的講話充滿人性,這和馬爾薩斯的人口論並不相似。
他演講人口論並不隻為談學術,他是要解決實際問題,是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前途。
1957年正是反右派運動在全國風起雲湧的時刻。
馬寅初不知自保,他的《新人口論》在人民上橫空出世,全國矚目。
結果呢?
這要看毛主席的態度。
要知道,在當時那個秉承
『人多力量大』
的時代,毛主席也曾對於節制人口的觀點表示贊同,隻是後來漸漸在遊移不定中轉向了否定。
圖丨毛主席
陳伯達,康生等人在摸清了主席的態度之後,放肆的發動了對馬寅初全國性的大批判,為期兩年之久,其勢猶如黑雲壓城。
面對這來勢洶洶的壓力,周恩來處於善意,多次找馬寅初談話,希望他能做個檢討,自己可以出面保他不受牢獄之苦。
馬寅初對周恩來的由衷規勸表示感謝,但他絕不肯在學術和真理上做出讓步。
面對無盡的質疑和批判他曾在
《新建設》
雜志上發文回應。
他在文中說道:
『我雖年近八十,明知寡不敵眾,自當單槍匹馬,出來應戰,直到死為止!決不向專以力壓制服而不以禮說服的那種批判著們投降』
可是,此後馬寅初被剝奪了發言權,全國的一切報刊都不準發表馬寅初的文章。
1960年,馬寅初被迫辭去了北大校長的工作。
詩仙李白曾有雲:
『古來聖賢皆寂寞』
這以後,歷來滔滔雄辯的馬寅初真的寂寞了。
算命先生說馬寅初的命數貴不可言,這『貴』就『貴』在
周恩來
這位貴人身上。
在周恩來的庇護之下,馬寅初在這場腥風血雨中幸免於難,沒有被扣上
『右派分子』
的帽子。
圖丨周總理
終日忙碌的馬寅初突然閑了下來。
1961年3月,他先後多次參加了政協在北京召開的小組會議。
會上,馬寅初初心不改,繼續公然宣揚他的人口節制理論。
同時,他還給中央寫信,信中言明自己堅決反對個人崇拜。
這樣的言論讓他被定性為一貫反對毛主席,罪大惡極。
馬寅初對主席是非常敬重的。
1952年他的孫女出生時,馬寅初給她取名
『思潤』
。
『潤』指的就是毛主席。
說他一貫反對毛主席簡直是對他最大的冤枉。
面對這些莫須有的罪名,馬老憤慨地說:
『我已經沒有說話的義務了!』
從此,他便猶如沉睡的雄獅一般,不再出現在大眾的視野,也不再發言了。
直到後來,『計劃生育』成為了中國的一項基本國策,馬老的遠見才終於在此時得以提現。
結語
縱觀偉人馬寅初的一生,他確實如算命先生所說,為新中國的建設做出了不可磨滅的巨大貢獻。
他也確實像他的名字『寅初』那樣,猶如初生的猛獸,用自己的鐵齒銅牙捍衛中國的尊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