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城的羅元娘父母俱在,丈夫李宇是縣丞,生了兩個兒子都很聰明伶俐,加上她為人善良厚道,性子溫柔,行事穩重,永城的人們兒女婚嫁都以請到她做全福人為榮。
羅元娘在永城一直過得很是順風順水,誰知她過了三十歲生辰之後,突然遇到了『煞』。
那天羅元娘去做了全福人回來,覺得有些勞累,晚上睡得比較沉,還以為不會做噩夢了,誰知還是做了噩夢,醒來後大汗淋漓,半天都還在驚嚇之中。
貼身丫鬟蘭秋連忙送上熱茶,羅元娘喝了熱茶,又換了衣服,這才鎮定了許多,但她已經毫無睡意了。
想了好一會,羅元娘吩咐蘭秋,天亮後悄悄地去請個道士來,她想問問這段時間自己為何總是做噩夢。
蘭秋憂心道:『是得問問,這段時間太太都瘦了好多。
不過,太太您為何不讓奴婢告訴老爺您做噩夢的事呢?
讓老爺陪著您,說不定就不做噩夢了』
羅元娘苦笑道:『老爺要陪紅玉呢!你去叫他,紅玉又要撒嬌說她這兒疼,那兒疼,老爺來不了一會兒就得走,何必呢,算了!』
蘭秋有些憤然道:『太太就是心太善了』
羅元娘搖搖頭,又一次叮囑蘭秋去找道士不要聲張。
蘭秋趕緊點頭。
第二天,蘭秋出了門,去了一上午才回來,高高興興地告訴羅元娘,她找到了永城一個很有本事的道士,法名叫玄真子。
不過玄真子不肯跟她來府裡,說是讓羅元娘親自去找他,因為玄真子要看看羅元娘和他有沒有緣,他隻給有緣之人化災解厄。
羅元娘吩咐蘭秋,吃了中飯就去找那個玄真子。
她幾乎每天晚上都會被噩夢驚醒,實在是一天都等不得了。
下午的時候羅元娘見到了玄真子。
玄真子才二十五六歲的樣子,令羅元娘很是意外,沒想到他那麼年輕,有點擔心玄真子沒有真本領。
玄真子仔細打量了一下羅元娘,又問了羅元娘的生辰八字,才告訴羅元娘,他現在沒空,要去一戶人家去驅鬼。
如果羅元娘願意等,就等他做完了驅鬼的法術再來說羅元娘的事。
如果羅元娘不願意等,那就明天再來。
蘭秋高興地告訴羅元娘,玄真子答應替她消災解厄了。
羅元娘也露出了笑容,想了想,問玄真子他去驅鬼的地方遠嗎?
她能不能跟著去看看。
玄真子點頭道,不遠,只要羅元娘不害怕,跟著去看就是。
於是羅元娘帶著蘭秋跟著玄真子來到了一戶農家。
見了玄真子,一個二十多歲的婦人迎了出來,哭訴道:『道長總算來了,我兒已經昏迷不醒了』
玄真子連忙進去看婦人的兒子,羅元娘也跟著進去。
婦人驚訝道:『這位太太,您是來幹什麼的?
』
蘭秋把臉一板:『這位是李縣丞的太太,還不行禮!』
婦人一聽,趕緊給羅元娘行禮,臉上露出了笑容:『原來是有名的全福人李太太,您能來我家,我兒子肯定能逢兇化吉的』
羅元娘笑了笑,進去看婦人的兒子。
婦人的兒子八九歲的樣子,躺在床上,緊閉著雙眼,無論婦人怎麼叫喊都不醒。
玄真子吩咐婦人,立即準備驅鬼的東西。
婦人把桌子擺好,設好了法壇,玄真子揮舞著桃木劍,在孩子身上灑了糯米,又畫符燒灰,念動咒語,這時孩子慢慢地睜開了眼睛,見了婦人,大哭起來,說有個老爺爺一直拉著他,不許他回家,他很害怕。
婦人問兒子老爺爺長什麼樣子。
孩子把老爺爺的樣子說了出來,婦人驚駭道:『那是我公公!我兒子還沒出生,公公就去世了,他到了那邊還記掛著孫子啊!』
玄真子微笑道:『不用害怕,令郎不會再有事了。
他遇到的隻是鬼,還不是煞』
婦人急忙問道:『那遇到煞會怎麼樣呢?
』
『遇到煞就麻煩了。
煞一般是驅除不了的,隻能找人擋煞』玄真子嘆氣道。
婦人慶幸不已,拿出了幾百個銅錢酬謝玄真子。
玄真子隻肯收一百個。
婦人千恩萬謝,牽著兒子送出了好遠。
驅鬼的事情已經了結,玄真子請一直跟在羅元娘身邊的蘭秋準備一條手帕,讓羅元娘把手伸出來。
玄真子隔著帕子給羅元娘細細地摸了骨,正色道:『您是李縣丞的太太,有兩個兒子這些人盡皆知的事情貧道就不多說了,貧道隻說別人不知道的,請太太判斷一下貧道說得對不對』
羅元娘點了點頭。
玄真子道:『太太十五歲那年掉入池塘,差點溺水而亡。
不過從此之後,做什麼都很順利,對不對?
』
羅元娘驚訝不已。
她並不是永城人,出嫁之前在娘家差點被溺死的事她從來沒有在永城提起過。
那是一場豪賭。
在娘家的羅元娘雖然是嫡長女,但因為母親和父親的關系並不好,她過得不是那麼很愜意。
她覺得妹妹羅二娘比自己好過多了。
二娘是父親寵愛的姨娘生的女兒,父親總是對著她笑。
對著自己的時候,哪怕自己做得再好,父親也隻是淡淡地點點頭。
羅元娘非常討厭羅二娘,但她從來沒有表露出來過。
直到有一天,父親把李宇帶回了家,說是想把羅元娘許配給他。
李宇一身書卷氣,風度翩翩的,羅元娘一下子就看上了。
可二娘也看上了李宇,去求父親讓自己嫁給李宇。
這次父親沒有寵著她,直接告訴她不行,長幼有序不說,而且元娘是嫡女,她隻是庶女。
二娘哭泣了一會兒,竟然求父親答應她給李宇做妾。
父親想了一會,居然同意了,還說讓她和元娘一起進門。
羅元娘差點被氣瘋。
二娘隻比元娘小一歲,比元娘漂亮許多。
可以想象,如果她和元娘一起進了李家,元娘會受到怎樣的冷落。
於是有一天,元娘就被二娘『推』下了水,差一點就沒了命。
元娘不怪二娘,也不許娘責怪二娘,隻說自己做得不好。
父親很生氣,說自己把個庶女嬌縱得沒了邊,還沒進李家的門,就開始算計自己的姐姐。
二娘哭泣著辯解,她沒有推姐姐,是姐姐自己跳到池塘裡的。
父親氣得渾身發抖,沖著二娘吼道,姐姐發了瘋不成,自己跳進池塘去,差點連命都沒了?
氣急之下,父親把二娘打了一頓,還把她許給了一個四十多歲的富商做了繼室……
這段往事羅元娘一直死死地壓在心裡,連自己的夫君都不知道。
沒想到玄真子竟通過摸骨給算了出來,看來這個玄真子果真有幾分本事。
羅元娘還在震驚中,玄真子又道:『去年太太的生意做得不好,虧損了不少錢』
羅元娘慌得一下子就把手抽了回來。
羅元娘的父親是做生意的,從小耳濡目染,羅元娘對做生意也比較有興趣。
嫁給李宇後,羅元娘開始並沒有想著做生意。
後來李宇納了紅玉做妾,羅元娘時常覺得空虛寂寞,就把心思放到了做生意上。
最開始羅元娘賺了一些錢,可後來不知怎麼的,拿回來的貨突然不好賣了,羅元娘的嫁妝幾乎全被填了進去。
等羅元娘發現在她那兒訂購了一大批貨的人突然不見了,而口口聲聲答應賣不掉可以退貨的人怎麼也聯系不上了,羅元娘才知道自己被騙了。
賣貨的,買貨的,還有中間介紹的都是一夥的,目的就是為了騙她拿錢出來買一大堆沒用的破爛。
羅元娘氣得半個月都睡不著,前後虧損了近五千兩銀子,還不敢告訴任何人,連夫君都不敢說,既怕李宇責怪,又怕被旁人嘲笑。
沒想到玄真子摸了幾下骨,連這個也知道。
羅元娘不敢再讓玄真子摸了,再摸下去,自己祖宗十八代的事都瞞不住了。
羅元娘抽回了手,玄真子也不以為意,告訴羅元娘:『太太天天晚上被噩夢驚醒,其實是遇到煞了』
羅元娘這時對玄真子已是十分信服了,連忙問玄真子什麼是煞,她要怎麼辦。
再這樣下去,她都要被折磨成神經病了。
玄真子告訴羅元娘,煞是厲鬼所化。
和一般的鬼不同,鬼怕陽氣,能夠驅趕。
煞不太懼怕陽氣,而且因為充滿了怨氣,找到了誰,一般會糾纏不休。
羅元娘遇到的煞現在還隻是讓她噩夢不止,等到她精神恍惚,陽氣低迷時,那煞便會趁虛而入,到時候就是大羅神仙都救不回羅元娘了。
羅元娘聽得臉色蒼白,不自覺地顫抖起來:『那……那我該怎麼辦?
』
玄真子道:『太太要想徹底解決問題,必須找人擋煞』
羅元娘趕緊向玄真子請教,擋煞的人有什麼要求嗎?
玄真子道:『因太太是女子,擋煞的人必須是女子』
『只要是女子就行嗎?
』羅元娘高興道。
府裡那麼多下人,找個丫鬟替自己擋煞還是很容易的。
『這擋煞的人並不好找,她必須是心甘情願地替太太擋煞。
不然不但不能替太太擋煞,還會反噬給太太,到時候太太恐怕難以活命』玄真子皺眉道。
這時一旁的蘭秋突然『撲通』一聲跪在了羅元娘面前:『奴婢願意替太太擋煞』
玄真子嚴肅問道:『這擋煞之事可不是好玩的,輕則大病一場,重則被厲鬼當成李太太帶走,你可考慮清楚了?
』
蘭秋堅定地點頭:『奴婢考慮清楚了!太太對奴婢恩重如山,奴婢無以為報,願意替太太擋煞』
羅元娘感動不已。
蘭秋是她從娘家帶來的陪嫁丫鬟,一直對她忠心耿耿,是她的左膀右臂。
沒想到為了她,蘭秋竟然願意以身犯險。
『嗯,如果太太的丫鬟心甘情願地替太太擋煞那就好辦了』玄真子道,『事不宜遲,今天晚上貧道就到府上去做法,替太太把惡煞趕走』
羅元娘猶豫了一會,請玄真子悄悄地去李府,說她不想聲張這件事。
玄真子答應了。
當天晚上,玄真子由蘭秋帶著,悄悄地進了李府,來到了羅元娘房裡。
玄真子把法壇設好,便讓蘭秋打扮成羅元娘的樣子,坐在羅元娘床前,羅元娘則躺在了床上。
玄真子告訴羅元娘,等會兒惡煞來了,她一定要閉目裝睡,盡量屏住呼吸,無論如何也不要睜開眼睛。
不然被惡煞識破有人在代替她,會激怒惡煞,被帶走魂魄的。
說著話,已經是半夜子時了。
這時玄真子開始施法,在羅元娘床邊畫符燒化,用符咒護住羅元娘。
又讓蘭秋左手握糯米,右手捏著符咒,嚴陣以待。
見蘭秋害怕得臉色雪白,渾身發抖,玄真子趕緊叮囑蘭秋,千萬不能驚呼,更不能慌亂逃跑,一定要把惡煞擋住。
只要這次她把惡煞擋住了,以後那煞就不會再來了,李太太就會沒事了。
蘭秋哆哆嗦嗦地點頭。
又過了一會兒,玄真子『噗』地一聲,把燈吹滅,低聲道:『來了!』
羅元娘嚇得連忙把眼睛緊緊閉上,縮在了被子裡。
躲進了被子裡沒一會,羅元娘突然覺得屋子裡陷入了死一般的靜寂中,四周什麼聲響都沒有,似乎玄真子和蘭秋都突然消失了……羅元娘驚恐極了,她在被子裡一動不動,盡量輕輕地呼吸,生怕惡煞找到自己。
過了好一會,羅元娘終於聽到了有走動的聲音,她再也忍不住了,偷偷地掀開了被子的一角,悄悄地窺視著外面。
羅元娘發現門不知什麼時候竟然無聲無息地打開了,而蘭秋正緩緩地向門口走去。
她目光呆滯,機械地移動著步子,像是被什麼牽引著在前進……
一旁玄真子焦急萬分但又無可奈何地看著蘭秋……
蘭秋走出屋外,消失不見了,玄真子讓羅元娘從被子裡出來,垂頭喪氣地告訴她,那惡煞像是有什麼深仇大恨似的,竟然把蘭秋帶走了。
羅元娘趕緊問玄真子,以後自己是不是就沒事了。
玄真子隻是嘆氣,一句話都沒有說,連錢都不肯收羅元娘的,收拾好東西就走了。
蘭秋被惡煞帶走了,羅元娘覺得更害怕了。
她讓四個丫鬟守在床邊,才稍微瞇了一下眼睛。
接下來的幾天,羅元娘倒是沒有做噩夢,因為她根本不能入睡。
只要一閉上眼睛,蘭秋被惡煞帶走的那一幕就會出現在她面前,這時羅元娘就會不寒而栗,嚇得渾身直抖。
羅元娘派人再去找玄真子,可派去的人說玄真子不見了。
向周圍的人打聽,可大家都說,沒有聽說過有玄真子這麼一個道士。
羅元娘一聽,更加驚慌了,難道自己那幾天的經歷是在做噩夢?
可蘭秋不見了,又在提醒她,那不是在做夢。
羅元娘天天處在驚恐迷茫之中,漸漸地人都要瘋了。
這時,玄真子通過門房給羅元娘送了一封信。
上面隻寫了『酉時末,天香樓』這六個大字。
羅元娘不明白玄真子送這麼一封信來是什麼意思,但這時的她已經臨近崩潰的邊緣了,她毫不猶豫地就去了天香樓。
她想問一問,蘭秋怎麼樣了,那惡煞還會不會來找自己……
來到了天香樓,小二殷勤地把羅元娘帶到了一間隱在角落的房間裡,有些曖昧地笑了笑,走了。
天香樓這個隱秘的房間有暗門,方便來這相會的男女逃跑。
小二見玄真子來訂房間,而羅元娘來赴約,還以為兩人有私情。
羅元娘根本沒有注意小二的表情,她精神恍惚地走進了房間,發現裡面一個人都沒有,更加心慌了。
羅元娘小聲地喊了一聲玄真子,這時一個人突然出現在羅元娘的面前。
羅元娘嚇了一跳,正要驚呼,仔細一看,那人是蘭秋。
隻見蘭秋臉色蒼白,眼睛直直地看著羅元娘,那身和李蘇娘一模一樣的裝束打扮讓羅元娘十分驚慌害怕……
見了羅元娘,蘭秋突然對著她慘然一笑:『羅元娘,你還認得我嗎?
』
羅元娘的心突突直跳,她連連後退,勉強笑道:『你是蘭秋,我怎麼不認得你?
』
蘭秋緩緩地搖搖頭:『我不是蘭秋,我叫李蘇娘,就是那個被你栽贓嫁禍,誣陷偷鐲子的那個人』
羅元娘嚇得渾身篩糠似的,話都說不清楚了:『不是……我不是……』
『你還想抵賴!』『李蘇娘』陰森森地看著羅元娘,陰冷地說,『就不怕下拔舌地獄嗎?
』
羅元娘徹底崩潰了,大哭起來:『我不是故意的,對不起,我不是故意的……』
『這麼說,你是承認了鐲子是你偷的,被發現後,你把鐲子塞到了我的荷包裡?
』『李蘇娘』冷笑道。
『是我偷的鐲子……我當時害怕極了……我也是沒有辦法。
我不能沒有名聲……我是全福人……要是被人知道我偷了鐲子,我就沒臉活了……』羅元娘癱軟在地上,邊哭邊說,滿臉的淚水……
她沒有注意到,蘭秋不知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,而門早就大開著。
門外,銀樓的老板一臉的復雜,她的夫君李宇臉陰沉得要滴水,天香樓的小二一臉的錯愕,而玄真子正在冷笑……
去年秋天的時候,羅元娘和一群婦人一起進了永城最出名的銀樓。
其實羅元娘並不想進銀樓的。
她做生意被騙了,手裡根本沒有錢。
雖說銀樓裡也有便宜的首飾賣,可羅元娘是不可能買那些便宜首飾的,她丟不起那個人。
幾個婦人嘰嘰喳喳地選購著精致華貴的首飾,羅元娘心不在焉地隨口附和著。
附和了幾句,羅元娘心裡有些煩悶,要不是縣令夫人也來了,羅元娘連附和的興趣都沒有。
她又沒錢,看著這些精美的首飾心裡隻有難受。
這時羅元娘注意到縣令夫人看了一個極其精美的手鐲,隨手放到了一旁。
那手鐲不大,份量也不重,但上面鑲嵌的寶石卻很是罕見,羅元娘一見就喜歡上了。
四處看了看,羅元娘發現幾個婦人包括小二都圍著縣令夫人在獻殷勤,沒有人注意到手鐲,也沒有人注意到自己。
想到進了銀樓,自己什麼都買不起;想著過幾天自己又要去做全福人;想起自己來來回回就是那幾樣首飾,會不會被人嘲笑……羅元娘鬼使神差地把鐲子拿了起來,藏進了衣袖裡……
縣令夫人終於選好了,幾個婦人也買到了心儀的首飾,大家正要走,這時小二大喊起來:『手鐲不見了!』
小二很機靈,知道手鐲丟失不過這會兒的事,『撲通』一聲就跪在了雅間門口,攔住了大家的去路,聲淚俱下:『求求各位太太夫人幫幫忙,把手鐲找出來,不然小的傾家蕩產都賠不起啊!』
縣令夫人笑著瞟了羅元娘一眼,剛才大家都圍著她,隻有羅元娘一個人站在一旁……一個縣丞太太而已,個個爭著請她做全福人,把她美得都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……如果從她身上搜出了手鐲,看她還怎麼出來見人……
『那這樣吧!既然鐲子不見了,肯定是我們之中有人拿了,搜身好了,先搜我的!』縣令夫人大聲道。
說著先把自己的袖袋、荷包都翻給大家看,還讓銀樓裡面服侍客人的丫鬟檢查她的身上。
小二一臉的淚水,對著縣令夫人直磕頭,嘴裡說著得罪夫人了,不能搜夫人的身,但並沒有阻止。
其餘的婦人也紛紛把袖袋、荷包亮了出來……
羅元娘心跳如鼓,嘴裡也跟著說搜身好了,但大腦卻在飛速思考著怎麼辦?
如果被當場搜到了手鐲,自己就會被當成小偷,估計不到一天,自己偷盜的名聲就會傳遍永城……到時候,不僅自己抬不起頭做人,夫君李宇,還有兩個兒子都會受到牽連,遭人恥笑……
自己把手鐲拿出來,就說是開玩笑藏起來的……肯定還是會被人議論……那些人會說自己偷了鐲子,瞞不住了才拿出來的……
這會兒羅元娘的腸子都悔青了,袖子裡面的手鐲比一座山還要沉,讓羅元娘焦心不已……
萬般無奈之下,羅元娘想著把手鐲悄悄地交給一旁的蘭秋,蘭秋肯定會把做賊的名聲擔起來的。
但羅元娘轉念又一想,蘭秋是自己的貼身丫鬟,她是賊,自己的名聲也好不到哪裡去……
從小練就的本領,使得羅元娘面色未改,但她的內心卻已是翻江倒海,驚慌害怕,焦灼不已了……
這時經常給李府送點心的李蘇娘進了銀樓的雅間,見到了羅元娘,連忙過來打招呼。
見一群衣著華貴的婦人爭相請銀樓的丫鬟搜身,很是奇怪,低聲問羅元娘,大家這是在做什麼。
李蘇娘的夫君開了一家點心鋪,羅元娘看在同是姓李的份上,經常照顧李蘇娘的生意,一來二去的兩人就認識了。
見了李蘇娘,羅元娘瞬間有了主意,她故意站在了李蘇娘對面,遮住他人的視線,借著和她說話的機會,把手鐲偷偷地放到了李蘇娘斜背在身上的荷包裡。
永城的女子,衣袖不是很寬大,為了方便,人人都喜歡帶一個荷包出門。
手鐲被放到李蘇娘的荷包裡後,羅元娘瞬間松了一口氣,心上壓著的巨石馬上放下了。
她和李蘇娘又說笑了幾句,也大大方方地讓人搜身……
剛才在現場的太太夫人,還有她們的隨身丫鬟都被搜查了一遍,但沒有搜出手鐲來。
小二面如死灰,絕望得抱著頭直哭。
這時銀樓老板聞聲趕來了,先是鄭重地給各位夫人道歉,然後問小二,在場的人都仔細查問了嗎?
小二流著淚搖搖頭。
銀樓老板笑容滿面地說:『既然都查到這個份上了,不把手鐲查出來,豈不是白白得罪了各位夫人,各位夫人走出去也不好看是嗎?
』
縣令夫人笑道:『的確如此,不把手鐲查出來,我們誰都有嫌疑,我覺得還是再仔仔細細地查一遍為好』
於是進了雅間的人都不許出去,又查了一遍,結果一下子就把李蘇娘查了出來。
李蘇娘隻是進來看個熱鬧的,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成了百口莫辯的賊……
自此李蘇娘的名聲臭到了極點,連點心鋪的生意都受到了影響。
李蘇娘受了冤枉,又無處可訴,悲傷、憤怒、焦慮、難過、後悔……各種情緒壓抑著她……沒多久,李蘇娘就當眾自殺了。
臨死前,李蘇娘流著血淚發誓,自己是清白的,咒那個真正的小偷不得好死……
對於李蘇娘的自殺,羅元娘表面上表現得很淡然,其實內心是很不安,很害怕的……
羅元娘還在喃喃地替自己辯解著,銀樓老板尷尬地笑了笑,走了;天香樓的小二壓抑不住八卦的熱情,還想找玄真子打聽一下細節,見玄真子轉身就走,連忙追了過去……李宇站在門外,臉色鐵青,好半天才冷哼了一聲,一甩袖子,頭也不回地走了……
第二天,一個爆炸性的新聞讓永城人議論紛紛,大家都在說,原來那李蘇娘竟然真的是被冤枉的,那個所謂的全福人羅元娘竟然是個賊,還是個心狠手辣的賊……
幾天後,羅元娘瘋了,逢人就說對不起。
李宇嫌她丟人,把她關在了家裡,不許她出去。
夜深人靜的時候,有人經過李府,還能聽到羅元娘聲嘶力竭地喊著對不起,令人毛骨悚然。
已是春暖花開的時節了,玄真子在送蘭秋出永城,那個玄真子幫忙驅鬼的婦人和孩子也在一旁。
此時的玄真子已經換上了普通人的裝束,他並不是真正的道士。
羅元娘做夢都不會想到,其實玄真子本名李鑫,是李蘇娘的哥哥。
那個婦人是他的妻子,那個孩子是他的兒子……
而蘭秋也姓李,是李蘇娘的遠房堂妹,李蘇娘的點心鋪還是蘭秋介紹給羅元娘的。
怕羅元娘多心,蘭秋從來沒有告訴過她自己和李蘇娘的關系。
羅元娘栽贓嫁禍給李蘇娘的事,蘭秋開始並不知道。
後來有天晚上,羅元娘睡得迷迷糊糊之時,把身形和李蘇娘有些相仿的蘭秋當成了李蘇娘,對著蘭秋一個勁地求饒,蘭秋才知道的。
見蘭秋知道了,羅元娘索性把事情都告訴了蘭秋,還說李蘇娘是賤命,死不足惜……
蘭秋隨聲附和著,內心卻被仇恨漲得滿滿的。
她偷偷地找到了李鑫,兩人一起謀劃了『擋煞』事件。
蘭秋每天晚上等羅元娘睡熟之後,都會在她耳邊模仿著李蘇娘的語氣,陰森森地說要找她報仇,讓羅元娘做噩夢。
接著又把李鑫介紹給羅元娘,幾人一起配合演了一場『驅鬼』給她看。
而羅元娘落水,做生意被騙都是蘭秋告訴李鑫的,目的就是使羅元娘相信李鑫有真本領。
然後借著『擋煞』,蘭秋出了李府。
幾天後,李鑫約羅元娘在天香樓見面……
銀樓老板是李鑫請來的,李宇不用請,李鑫給羅元娘的字條是通過門房轉交的,門房肯定會稟告李宇……
蘭秋早就躲在了暗室裡,等李鑫發了信號,她才現身……
『我們終於還了蘇娘一個清白,隻是你……』李鑫有些擔心地對蘭秋說。
蘭秋一笑:『我還沒謝謝堂哥呢,讓我從李府脫了身,再也不用為奴為婢了』
蘭秋這麼一說,幾個人都笑了起來,笑聲裡充滿了欣慰。